6月22日,中國兒童藝術劇院發布訃告:著名表演藝術家王鐵成因病醫治無效,于2024年6月21日22時22分在北京逝世,享年88歲。
提到王鐵成,更多人想到的是他扮演的周恩來總理的形象。走下銀幕的王鐵成,更加喜愛收藏。收藏不僅給了他很多樂趣,也使他悟出了生活的真諦。
1991年王鐵成在電影《周恩來》中飾演周總理
王鐵成老師家中擺放的“周恩來”劇照
王鐵成的收藏主要集中于木器和雜項之上,對于普遍的書畫和瓷器已少有涉足,因為那些領域太易被假貨充斥,已漸漸失去了原有的樂趣。而他樂于享受的恰恰是樸素而平常的收藏過程本身。
王鐵成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人,也是半個旗人,他有著老北京人所有的生活習慣——愛玩、愛吃、愛侃,花鳥魚蟲、琴棋書畫、說學逗唱無所不會,無所不通。
王鐵成先生寓所
他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就是:“收藏的最高境界是看過即擁有,要把藏品收藏于頭腦。”所以相較于“收藏家”這樣的稱謂,他更愿意自己是一個“玩家”。
玩,是要有玩伴的,不管是小到斗蛐蛐,還是大到家具收藏,是要和人交流探討,分享炫耀,甚至是一比高下的。而在王鐵成的眾多玩伴中,王世襄就是其中之一,二人私交甚好,同樣都以“玩兒”而著名。
在京城,玩古典家具的大小藏家都知道王鐵成手中有幾樣稀世“寶貝”,王世襄看了也是眼前一亮。這幾件寶貝在坊間的傳言眾多,大家都知道是王鐵成老爺子的心頭愛,但是真正見過廬山真面目的人卻不多。
其中王鐵成先生最鐘意也是最為得意的一件是一張乾隆工的紫檀寫字臺——
清乾隆 紫檀福慶有余書案
SIZE / 157×75×83CM
南京正大2018年秋季拍賣會LOT.1022
拍品成交價:6,600,000 RMB
來源:王鐵成先生舊藏著錄:《盛世雅集》紫禁城出版社,2008年1月,第92頁。展覽:2008年中國古典家具精品展,北京,中華世紀壇·世界藝術館,2008年1月9日~2008年2月12日。
1980年的臘月廿七,距離春節僅僅三天時間,那是北京城一年中最寒冷的日子,王鐵成看到了有人在大街上售賣一張紫檀木的寫字臺。
有人說收藏靠的是緣分,也有人說收藏靠的是眼力,而正巧的是,這個時候的王鐵成,緣分和眼力都占據了。他圍著這張寫字臺看了好久,只見周身雕滿了夔龍和福慶有余圖案,臺面打磨得很細,金星金絲密布,散發出綢緞的光澤;所有抽屜上都安了銅拉手,鎏金鏨花,熠熠發光。
王鐵成知道,自己遇上好東西了。
中間為王鐵成先生
清乾隆 紫檀福慶有余書案(局部)
因為自古以來,文房里的東西能存留下來的少之又少,老的寫字臺更是不可多得。最重要的是,這張寫字臺沒有經過任何修整,這在老家具里叫做“源頭貨”或“源來頭”。
好東西自然不會便宜,賣家當時索價1400元,而且一份不能少。在1980年,對于任何一個家庭來說,這都是一個天文數字。王鐵成當時每月的收入是55元,他拍一部上下集的電影片酬也才1000多,無論如何是拿不出這么多錢的。
于是,王鐵成先說服賣主,東西先給他留三天,除夕夜之前他要是籌不到錢再把東西轉賣給別人。回到家,王鐵成可以說是傾其所有,最后還變賣了家里的其他東西才湊夠這1400塊錢,他連搬運回家的運費都沒能余下。
去交錢提貨的那天下午,王鐵成終生難忘,他自己騎著平板車,帶上繩子,頂著寒風,抱了兩床自己睡覺用的被子和褥子。到了地方,自己給家具裹上被子,請人幫著抬上車,仔細地捆綁好,依舊頂著寒風,一路樂呵呵地回到家。
家里早就給這張寫字臺騰好了地方,卸了車,連夜反復擦拭。王鐵成先生回憶:“擦完了圍著它左看右看,遠看近看,怎么也看不夠,興奮得一宿沒睡。”
清乾隆紫檀福慶有余書案
在后來的回憶中,王鐵成先生說:“我很看重它的實用性,我買一件古典家具,首先是拿來使用的。古典家具還應該是耐久的,不是用幾年就壞了,而是可以傳世的。”
除此之外,一件紫檀的雕松竹梅筆筒和另一件紫檀鑲白玉如意也是媒體采訪中時常提到,圈內藏家們口中常常念叨其的兩件寶貝。
清乾隆 紫檀雕松竹梅三友筆筒
SIZE / 14×13×14CM
南京正大2018年秋季拍賣會LOT.1024
拍品成交價:520,000 RMB
王鐵成先生偏愛有內涵的藏品。他把它們擺放在書房的各個角落,書架上、畫案上,俯拾皆是,就像是老朋友一樣,時時處處陪伴著自己。
這些雅致的古物所蘊含的歷史與文化內涵,使王鐵成為之癡迷。藏品有精湛的工藝,有宜人的雅趣,有歷史的烙印。
清乾隆 紫檀三鑲白玉如意
SIZE / L:45CM
南京正大2018年秋季拍賣會LOT.1023
拍品成交價:1,000,000 RMB
這件紫檀如意同樣是老爺子的心頭之愛。王鐵成先生自己介紹:
這個如意是乾隆皇帝做壽時,外邊的巡撫上供的,這上面的三塊玉是明早期的玉,都有沁色和包漿,三層雕刻。中間那塊玉上有一個小“壽”字點題。玉穗為圓穗,穗里面有一個打結的小竹苤。
三鑲白玉,具有濃郁的宮廷氣息,是清代典型的如意造型。三鑲如意是乾隆時創造的一種新形制,特別為高宗所喜愛,稱許為“漢玉香檀接柄長”、“得一含三趣可詳”。
2018年,王鐵成先生將陪伴自己近40年的八件(套)明清家具及文房精品委托南京正大拍賣釋出,我們也非常榮幸成為這一批明清家具收藏史上重要藏家的重要藏品的見證者和擺渡人。
當問及王鐵成老先生是否有著對這批家具的不舍時,83歲高齡(2018年)的王鐵成先生,對于自己藏品的釋出表現出一種坦然,在他看來,看過即是擁有!這一點,倒是和他的老友王世襄的“由我得之,由我遣之”很是相像。
胡德生先生和王鐵成先生在研究朝珠
真正的行家把收藏不叫收藏,而叫玩兒,這是一種生活態度。收藏作為一個過程,不求永遠占有、唯求曾經擁有的意境,清透地滌蕩著那些真正懂得藝術鑒賞的收藏家們的心靈。
王鐵成先生舊藏
二十世紀 黃花梨花鳥富貴萬歷柜(成對)
SIZE / 111.5×45×189.5CM
王鐵成先生舊藏
明 鐵力木螭龍捧壽翹頭案
SIZE / 211×38.5×110CM
王鐵成先生舊藏
清 紫檀萬字錦地紋六角蓋盒
SIZE / 24×24×13CM
老先生愛玩,而且玩的講究。
但“文革”時,他們家被紅衛兵抄了,全家人也被從大宅子里轟了出來,他就在東城演樂胡同的一個大雜院的兩間小南房住了18年。
即使這樣,他仍活得有滋有味,即使是他被打成右派,下放勞動改造,也沒耽誤他玩,沒斷了斗蛐蛐兒。玩,成了他排遣生活中憂郁的法寶。
在老先生看來,收藏的過程中不能只一味追求“名人收藏”,藝術價值才是最為關鍵的。
他從收藏中獲得的快樂更源自于對藝術品本身真心的熱愛,這是一種精神層面上的追求與愉悅,與其能夠帶來的物質價值是絲毫無關的。
王鐵成先生一家
“富非所望不憂貧”,不追求富貴,不憂懼貧窮,這也是王鐵成先生的人生格言。在收藏的過程中,既能豐富自身的學識,又能帶來精神上的樂趣,有這兩點還不夠么?
王鐵成先生走了,帶著他那對古典家具炙熱的情感走了。從此世間又少了一顆熱愛古典家具的心靈,天堂里又多了一個天真、豁達的靈魂。
那里有怹兒時的玩伴,怹和怹的老友們又一次重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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